【我喜欢的诗】 柳苏 选编
刘亮程：王五
王五好几年前就把自己的活干完了
王五种几十年地自己没留下种子
王五把活干完时
钱也就花完了
口粮也就吃完了
衣衫破烂的王五
像是从旧社会里来的
没人知道他这些年都吃些什么
每天太阳照村里人时
顺便照王五一下
王五就很快活地活到天黑了
天黑之后
王五随便在哪个墙根一躺
就很舒服地睡到天亮了
我们都说
活到王五这个地步
也就没啥活头了
王五没有选一堵墙碰死
也没有找一棵歪脖子树吊死
王五活着
就肯定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
活头和意思
很深刻地存在着
王五是渐渐离开村庄的
有几年听不见王五说话了
再后来听不到有人说起王五了
我们确实有很多年
不注意王五这个人了
王五走的时候
也没给我们打一声招呼
——摘自《杯水》第21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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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广龙：上午和下午
朋友的岳父去世了，上午
参加葬礼，点纸，上香，磕头
在哀乐声中，我的心里
产生了微微的忧伤
一部喜剧片上映了，下午
我喝饮料，吃爆米花，跷二郎腿
随着剧情发展，剧场笑声一片
我也笑个不停
我已经把上午的事忘了
第二天，我把看电影的事也忘了
过了几天，朋友回请叫吃饭
我才记起，他的岳父去世
我去祭奠过
又过了几天，我换洗衣服
发现了口袋里的电影票
才回忆起看过一场电影
——摘自《十月》2015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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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宝川：盐
用水稀释，置于食物中，
吃进去，让身体吸收，
再随着汗水排了出来。
这个轮回，也是过程。
经历之后，就成熟了。
反复地经历后，就老了。
老了，就再也不能被水稀释了。
水分还在继续一点点地蒸发流失，
就这样成为了一块又咸又硬的盐疙瘩。
——摘自《杯水》第21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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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子：抬钢琴的
抬一层歇一下
四条大汉
把一架钢琴
经过狭窄的楼道
抬上六楼
放到客厅指定的地方
收下五百块钱
下楼去了
他们在客厅的地板上
留下了一大片
凌乱的鞋印
女主人跪在地上
用一块抹布
仔细擦去所有痕迹
就像抬钢琴的
从没來过
钢琴在沙发背后
跟环境很协调
似乎一直就在那里
钢琴声就要响起
抬钢琴的已经把他们的货车
开到了嘈杂的街上
——摘自《诗刊》2015年6月号下半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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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我们老了
我们老了，也就懂得了衰老
懂得了爱与恨
懂得了种子落下，一定会发芽
我们老了，就会迟钝，麻木
见怪不怪，形同废物
不辨是非冷暖
我们老了，就会面无表情地
望着大街，内心徒生隐痛
让一支烟点燃手指
我们老了，就得拄上拐杖
摘下面具，回头向镜子
笑笑，转瞬消失
我们老了，就得用假牙咀嚼
仇敌，就得原谅所有的人
像上帝原谅世人
我们老了，也就懂得了一切
太阳，月亮，女人和孩子
生与死，只是一睁一闭
——摘自《2010年中国诗歌精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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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鸟鸟：喜鹊狂想曲
我的国家，再也没有喜鹊了
最后的一只，病故于2648年的
一场人为的瘟疫
它的遗容，被吊挂在
国家的鸟类博物馆里，供人凭吊
它的鸣叫，被国家无数次地刻录和复制
用以抚慰孤寂的晚年心灵
国家的远方，再也没有喜讯传过来了
喜欢我的人和我喜欢的人
已多年，音讯全无
在3121年的冬季顶楼天台上
我终日瘫坐在一辆德国籍的轮椅里等死
一只藏青色的国家免费发放的
安老智能机械喜鹊
终日反复地欢唱着刻录的虚拟鸟鸣
远处，国家的人造风景
终日隐没于雾霾中
环保局的飞机，终日忙于给空气消毒
电子云层上，终日播放着
特效的安魂药广告
我的树，再也没有鸟雀光临了
光秃秃的树枝，已多年不见一片树叶
我的阳台，终日不见阳光
吊挂在防盗网上的腊肉
爬满了蛆虫
——摘自《2016年诗歌选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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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解：减法运算
减去一颗星星 还有很多星星
减去一个人 还有很多人
把他的肉体减去 灵魂也减去
大地依然不能变轻
这个世界上 多余的东西太多了
不是生命需要拥挤
不是痛苦需要泪水
不是死亡需要献身 不是......
减去身体 你就是乌有
减去荣耀 你就是庸人
减去人性 你就是动物 是走兽
就是减去所有的人
地球依然会转动
但世界不是这么简单
不是减去坏人 就准能剩下好人
不是减去疾病 生命就能永存
不是减去罪恶 法律就是废纸
不是减去污浊 生命就会透明
不是的 这个世界不是这么简单
算得太精 也许会得出错误的结果
算得糊涂 就会陷于混乱 成为糊涂虫
要是我们拒绝运算 就这样活下去
又能把我们怎么样
这是一个问题
回答者请举手 不愿回答者
请把手背到身后去
——摘自《诗刊》2003年4月号上半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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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夜：相聚
这样的鼾声和夜晚多么亲近
我看着你———
时间磨损着爱情
也把它擦亮
这些桌子 这些椅子 这张陌生
而洁净的床
都在这样的鼾声中踏实睡去
我看着你———
这么多年过去 我还爱着
这爱情提升着我
像秋天的落叶 又在春天
重返枝头
这么多年 你在我的诗歌中隐身
在我命运的侧面
在欲望对肉体的敬意里
我只把与你有关的时间称之为: 记忆
我看着这一切———
月光在流动
黑夜在行走
我正在你身边 在
爱的左肩
慢慢地睡去
因为幸福
身体有了今天的姿态
——摘自《人民文学》2002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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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洛：安康居
哪里也不去了，就在这个小城
坐南朝北，守着一条江
这是我最后的地址
一封信可以到达的地方
守着江水和两岸的秋天与渔火
看着寒风中的鹰、炊烟
棉田和菠萝。守着
麻雀的故事，老照片，邻居的旧生活
春天，在安康，江南
江北，慢慢悠悠地长着
麦苗，水草在乡村、城池
慢慢悠悠地长着
这是我最后的地址
一封信可以到达的故乡
我一个人，慢慢悠悠地长着
变老了，左边的秦岭，右边的巴山
铁树，也在日复一日
慢慢悠悠地长着，变老
这是一个四季分明
雨水充沛的城市，我的
最后的地址，有樱桃
燕子、诗行和自由
两岸有一些和我一样的人
走过平平仄仄的大街
走过抑扬顿挫的小巷
哪里也不去了，就在这里
坐北朝南，守着一条江
守着我的土地，我花园里的
花，我的榉树和香樟
这是我最后的地址
一封信可以到达
一封信也不再到达的地方
——摘自《诗歌月刊》2011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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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仓：遛狗
我牵一只土狗
她牵一只洋狗
我们在一条十字路口
相遇
两条狗在来来往往的街上
一眼就认出谁是人
谁是狗
它们欢叫着跑到马路中央
搂着抱着亲着闹着
如果有手，它们肯定会像人
握一下
我们彼此都不认识
就算认识也不会和狗一样
如此亲密
我与她吆喝着
把两只狗赶开
希望他们和我们一样
各走各的路
我们要把人类的冷漠
像病一样
传染给我们的狗
——摘自《诗歌月刊》2011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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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咏志：在雨夜深处
他不敢入眠
怕睡着了结出穗子
打着灯笼闯进自己的梦里
他撞见一朵花解开了怀春的纽扣
他像犹豫的钟摆 在白天与白天的
黑色夹道 拿不定主意
风一直在劝那棵旁观的树离开
树也想走 但它陷得太深了
——摘自《扬子江》诗刊2011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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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万里：春天的安排
我不去海棠溪小住，也不去
仙女山度假。我只愿回到乡下，回到
那一院古老的树木、粉墙
和青瓦之中，回到五谷的香气里
回到母亲的白发旁边
听风在竹林轻轻地吹拂，听斑鸠
用《诗经》的声调咕咕地叫
听鸡鸭们混在谚语间
悄悄谈论生活，听蚯蚓在泥土下
从容不迫地劳动
然后，看一看门前小溪边的七姊妹花
怎样变红，怎样从小朵
开成大朵。看一看浅水中的细鱼儿
为什么生动、活泼、喜人
且带着一尾尾往事的倒影。看一看
那一株向日葵里的故乡
是否还在摇晃？是否已经让欢乐
一粒一粒地饱满
不多一会儿，送笋子的人来了
比城里的女人
还要漂亮。送樱桃的人来了，确实生有
樱桃小口，抿嘴一笑
整个上午就会甜掉。还有送山歌的人
送晚霞的人和送月亮的人
他们大多从左右
两个方向来，从浓浓的乡情中来
从我的思念里来
我相逢了他们，如同相逢了童年，如同
相逢了节日，如同相逢了
隐隐的痛。待到他们像云一样疾疾走远
院子宁静之后
我也不愿在诗句中清理余霞，我只在
骨缝里打扫喧嚣和红尘
我只坐在老椅子上
像一盏灯，亮着，缓慢地回忆
——摘自《星星》2011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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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可：卸装之后
县剧团乡下演出归来
演员们从大棚车上跳下
唱黑脸的唱红脸的唱白脸的
装娘娘的 扮丫鬟的
各自恢复了素面
明天放假一天 各干各的营生
秦香莲搂住包公的腰
摩托车上扬长而去
穆桂英的丈夫经营麻辣鸭
她要赶回家撮动兰花指摘鸭毛
陈世美要去街头夜市摆书摊
管服装的王菊要去烤羊肉串
敲梆子的老罗开起“小羚羊”车
做业余的哥
打锣的老邱要连夜施工
偷砌一间小屋 盘算着拆迁时
能多赔偿几个平米
崔莺莺直接上了一家唢呐班的机动三轮
“皇帝” 张明光的妻子半身不遂
他提着半塑料袋上午吃剩的菜
不再讲究舞台步 匆匆往家走
鼻洼里还有一小块没洗净的油彩
——摘自《扬子江》诗刊2011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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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振函：安于低处的生活
安于一种低处的生活
与普通百姓为邻，为伍
平静、安全地度日
一年365天
无大喜，也无大忧，大悲
视劳累为宿命
视休息为享受
整日遇到的都是一些
芝麻粒大小的琐事
却象蚂蚁和蚯蚓那样
执着，乐观，傻头傻脑
认认真真度过平凡的一生
就连最后呼出的那口气
也如林间傍晚吹过的一股微风
缓缓地，悄悄地
似有似无
——摘自《中国诗歌》2011年第2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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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水：生辰
我想带一壶酒，去你的家乡
带一只小火炉，煮酒
把我的身体挤进你的岁月
脸颊绯红
像早晨的露珠亲近太阳
在你的家乡，醉一场
醉是轻盈
听我说: 这醉酒的夜色
是一个信仰
我们要像局外人一样过日子
那些疼你的人
终将从远方赶来
慢慢靠近。在时间的秩序里:
游弋，种植因果
——摘自《诗刊》2017年10月号下半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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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洗尘：秩序
这个世界 没有我们想像的
那么复杂 黑与白的彻底颠倒
也是一种秩序
我的诗歌 简单 直接
只需沿着黑去描述白
再用白去记忆黑
同样可以抵达事物的本质
在一个包装肆虐的时代
简单与直接 更是一种品质
当一句真言 就会导致
你从此不能睡在 自己熟悉的床上
这时候唯一的道德 就是看你
还能不能够拒绝说谎
当夜静更深 你历尽磨折
终于可以枕着一具别人的头盖骨
踏踏实实地睡去
这时候我们才可以说 你终于战胜了
一切恐惧
我们已习惯了将一切苦难都叫做锤炼
但如果有一种苦难 最终会把我们自己
也锤炼成苦难
这样的锤炼 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此时 我们正在通往绝望的路上急行
已经没有什么真正的坏消息了
——摘自《作家》2010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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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笛：雕刻师
雕刻师在雕刻木头
凿一刀，吹一囗气
像是要把疼痛
一口一口，吹冷
正好，阳光也一缕缕地
照过来，他的脸上
便有了皱纹
雕刻师在雕木头时
我也正在纸上运笔
一刀一刀，刻下去
刻到“命”字时，眼皮直跳
刻到“运”字时，地面在摇
疼痛由里到外，从额头上
爬出来，并波及到
手里无辜的香烟
我在雕刻文字时，风
也在雕一些东西，比如
把春天雕刻成花朵的样子
比如，把远处的山脉
雕成，一把钥匙
——摘自《诗刊》2017年10月号下半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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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文成：笼子
关住一只鸟
就关住了一片天空；关住了
一只虎，当然就关住了一片森林
起初，鸟和老虎都急欲逃出去
但时间一久，它们都不约而同地发现
其实笼子挺好，即使将它们放生
它们也总是恋恋不忘
笼子里衣食无忧的生活
它们哪里知道，当年的绿林好汉拼死拼活
就是为了抢夺一个舒服的笼子
它们也不会知道，人类历史就是一部
抢夺与反抢夺笼子的历史
——摘自《中国诗歌》2013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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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盛：这一年
这一年，风剥着树木的叶子
剩下一些树木，颤巍巍地
裸露在山梁上，留守着
那片古老而沧桑的土地
这一年，父亲的头发落了又落
白了又白，剩下依稀的白发
掩饰着头颅，像我们熟知
却未曾说出口的某种愧疚
这一年，我们依旧在奔波
依旧在某个角落，某个夜里暗自泪流
而那些风依旧在不断地吹来吹去
像无从预料的明天
这一年，我们努力去做一些
力所能及的事情，也放弃了一些
迫不得已的梦想
生活的真实，让梦越来越虚幻
这一年，我们又苍老了许多
沉默了许多，默默地存活着
默默地热爱着这片土地
像山梁上的树木，裸露在风中
——选自《滇池》2015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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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晚：溺水者
着急的一生，活着。如同坐在旧亭前
看彼此交换的日出
像李煜，像昌耀? 不如说
像劫后余生的台灯立在一米开外
如此陌生。时至今日你仍觉得自己是一个
溺水者
阳光是一种奢侈品，就像暴露
的饥饿，食物是另一种诱惑，哦——
该是有些遗憾的
像秋后的蝉鸣（或不曾来过）
一种声音在耳朵沉浮: 徒劳挣扎而已
是的。是一种本能的挣扎，或自沉于孤苦
之中
——选自《诗歌月刊》2015年第1—2期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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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红霞：吃樱桃
在乌衣巷的天空下
我给未来开出的支票
印了半个山坡的樱桃
大写的红把世界缩成樱桃的形状
踩着一片片绿叶挑逗生命的走向
青杏的害羞封堵了时间的出口
蔷薇的多情翻墙而过，目光迎向
马扎上的老妇人
老人的脸是浓缩了的山河
冲淡了所有我看到的颜色
如果余下的日子构成一笔交易
我必须紧跟一滴水
从大海体内出发
游到大山的脚心
沿着大山的血脉到达其头顶
和天空说一会儿悄悄话儿
然后抚摸着大山的毛发顺流而下
注入土地和我的字里行间
承兑这笔交易的
是那些尽情的哭和笑
它们注定要路过乌衣巷的初夏
像针一样扎进泥土的预言
——摘自《2015华文青年诗人奖获奖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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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王强：丟失
已经很老了，这光影斑驳的
房子，扶着一株快要朽掉的树
蹲着。此时，月光穿过去
就会有更多的皱褶
我也侧过身子，迅速而虔诚
要为一朵倏忽飘零的花
腾出更多下坠的路途，以及时间
像修改一场爱情中
仅有的病句
树枝挑不稳蝉声
落叶还在拍打秋天，我望断关山
望断鸟羽上的暗云，早已深感疲倦
与一尾鱼调情，我丢失了太多的水
只剩下干涸，与我为敌
当然，也与我为友
像装在瓶子里的萤火，提着怕累
扔远，又怕裂、怕碎、怕飞
——摘自《2015华文青年诗人奖获奖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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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木：对春天的一次总结
钉子，锥子。两行河流
时常涨起。濡湿五分之三的黑夜
三朵幸福，八瓣疼痛
在风来风去中。患得患失
辗转反侧
岁月。可长，可短
第五个春天，知天命
青草，再怎么努力
也成不了爱情长跑里的勇士
花事繁忙！花团锦簇
终究是虚晃一枪
春天已落幕。一切
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散谈、平常、粗糙
只不过心多了一道皱褶
一些沧桑
——摘自《2015华文青年诗人奖获奖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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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洗尘：时间仿佛只有对他才是温柔的
四十五年前我就看着他
靠在这堵墙下
晒太阳
四十五年后我看见他依然
靠在这堵墙下
感觉连姿势都不曾变过
他叫郭有发
大我十几岁
是当年村里
人人都可以奚落几句的
郭傻子
四十五年里
我们早已面目全非
尤其是当年奚落他的那些人
很多已不在人世
但时间仿佛只有对他
才是温柔的
温柔得就像看不见的水一样
流过他永远波澜不兴的脸
和处变不惊的心
并温柔地
任由他把自己和这堵墙
固执地留在
回不去的岁月里
——选自《鸭绿江》2017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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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新泉：午休的三轮车夫
纱帽街那几棵槐树
是午休的最佳凉棚
夹壁里，住着一群穿堂小风
三个馒头一壶凉茶之后
他把身体放平，拉响喉咙里
那把大功率的油锯
起伏有致的鼾声里
蝉子闭嘴。杂货铺的女老板
慢慢把眼睛眯成一条缝……
街上认识他的妇人
都叫他老三，从不喊他老龚
至于挂在车把上的小牌子
有一个错字，大伙认为
没必要较真。蹬三轮的在午休
所以，“请勿打拢”
——选自《诗刊》2018年8月号上半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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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川：心境一种
此刻我的心异常宁静
但我知道
那是一挂鞭炮
与一盒火柴
放在一起的
那种宁静
——选自《2018中国最佳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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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的诗】目录
01. 任先青/ 磨刀石
02. 圻 子/ 身上的好东西
03. 高 凯/ 打鼓
04. 蒋德明/ 雁字
05. 李一苇/ 有花朵和孩子的意象
06. 牛庆国/ 和母亲散步
07. 刘福君/ 坐在田埂上的父亲
08. 何晓坤/ 与己书
09. 刘 川/ 挤公车
10. 王 琦/ 墓碑
11. 杜 涯/ 秋忆
12. 桑恒昌/ 人
13. 朱 剑/ 磷火
14. 夏文成/ 擦鞋者
15. 敕勒川/ 一群民工蹲在墙根吃饭
16. 铁 舟/ 三哥回乡
17. 唐以洪/ 现在的狗越来越幸福
18. 张庆岭/ 补丁
19. 曲 近/ 邻居
20. 田 禾/ 兄弟分家
21. 黄 梵/ 书房
22. 邵春光/ 我真想
23. 王志国/ 落日的筵席
24. 张晓红/ 旧爱
25. 陈 超/ 春眠
26. 牧 风/ 省
27. 高鹏程/ 热爱
28. 灯 灯/ 给你
29. 孙方杰/ 爱人
30. 刘亮程/ 王五
31. 第广龙/ 上午和下午
32. 陈宝川/ 盐
33. 起 子/ 抬钢琴的
34. 简 单/ 我们老了
35. 乌鸟鸟/ 喜鹊狂想曲
36. 大 解/ 减法运算
37. 娜 夜/ 相聚
38. 李小洛/ 安康居
39. 陈 仓/ 遛狗
40. 高咏志/ 在雨夜深处
41. 华万里/ 春天的安排
42. 丁 可/ 卸装之后
43. 姚振函/ 安于低处的生活
44. 冰 水/ 生辰
45. 潘洗尘/ 秩序
46. 麦 笛/ 雕刻师
47. 夏文成/ 笼子
48. 花 盛/ 这一年
49. 向 晚/ 溺水者
50. 江红霞/ 吃樱桃
51. 李王强/ 丢失
52. 木 木/ 对春天的一次总结
53. 潘洗尘/ 时间仿佛只有对他才是温柔的
54. 张新泉/ 午休的三轮车夫
55. 刘 川/ 心境一种
（待续：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