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组诗)
○王亮庭
我将给世界留下什么
我正在慢慢地走远
只有我从始至终看见自己
像一只鸟，经过村庄
飞向天边，融为苍茫
河里的影子被鱼当做诱饵
树杈上的窝巢兜售着风
我爱过的庭院受不住日晒雨淋
低头，沉默，斑驳
梨花却一年接一年盛开
一个孩子在大堤上奔跑，啼哭
炊烟召唤云儿回家
肉体改了样貌和姓氏
我所指望的和无望的
都将继续下去
枯草的哄笑声中
青的麦苗又长高了一寸
霾
回家的路上举步维艰
一点也不敢走神
在消失的城市里穿梭
书写一条亚马逊河
五米开外，都是陌生
那些高楼大厦难得藏住
自己的影子。习惯了生存
变得脆弱不堪
唯一的号角费尽心血
摸索着，想看见
隐隐约约的昏黄的车灯
面对，规避，甩开
这件巨大的绒衣
这些年
像文字一样喜欢自言自语
随意翻开一本书，听到它们
正聊得热火朝天，我就有
说不出的欣慰，那些迸发的音符
给我足够的温度，弥补生活中
的缺憾，教我向美向善
这些年，如此坚守着
没有扭曲，感谢内心的火炉
这些年，一直隐藏着自己
放开就能得到很好的回应
外界多是冷血动物
尽量自愈不可避免的创伤
未来的日子还长，更不能交代
清楚，有一点敢肯定，光之外
我还会打更多的哑谜
冰封的往事
也是这样的冬天吧，我被困在
藕断丝连的记忆之边
陌生的村庄绑架了我的肉体
虚无的爱情拐走我的灵魂
注定又一次品尝苦果
因为明显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用她人道的话说，你要使自己
变得优秀，可那要等到猴年马月
那时我将真的一无所有
故意找抽，去追寻刻骨铭心的
疼痛，我还不够清醒
不够成熟，惨啊，尚未开始
就已经结束，我还死乞白赖地
巴望着可怜，爱情不是泪水
泪水意味着永远的崩溃
恋恋不舍地告别坟墓
稀里糊涂地踏上了另一条岔路
淀
躺下来，看到那两盏
坏了的壁灯，看到它们
轻微的疼痛。这么长时间
不告诉我一声。我是
活动的摆设？对，我忘记了
它们曾经的耀眼
那心灵的金黄的家园
我生机勃勃的剪影
而从始至终，隐藏了哭泣
包括此前的灿烂
黑夜也许最适合回忆和铭记
听，窗外阴风怒号
一些锐利，浮出水面
独白
我是墙的一部分
由几十块砖头累积起来的
只是多了摇头弯腰举手
所以我说话墙能听到
作为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
他总是保持沉默
站立，或者踽踽徐行
时常关注脚下的瓦砾
墙根的苔痕和野草
阳光在我的正面或背面
无关紧要，风象征性地吹拂
我这张薄纸始终不会被翻动
不是收留，是回归
我本来就是这种斑驳的颜色
希望倒下时也能发出断喝
生命如此脆弱
除了感慨还有什么
除了惋惜还有什么
除了悲痛还有什么
一个早上默默无闻
一个男孩从三十楼跳下
成了我们最大的收获
他走得太匆忙，只留给世界
一句畏缩的汉语
薄薄的纸片，此时
在我们心头飘来荡去
负责任的班主任，可怜的班主任
你要勇敢地站出来
当然，你也要机智地保护自己
孩子是清白的
你只是没有做到春风化雨
你也是清白的
就把清白还给抱头痛哭的人
相信：爱比恨更深
一直在路上
谁敢说自己已经完全长大
这么说时就显出一点傻
至今未识得风轻云净之人
坦坦荡荡是我一生的理想
如何解除内心的疙瘩
忙着收集有效果的草药
年轮不知不觉中紧张
仿佛童年还在，却已逐渐
感到衰老的气息，想得
太远了吗？我可不是一台机器
前前后后的脚印缠绕
必须未雨绸缪，像思考我的
身体，无时无刻不去想象
还原现实的本来面目
一个诗人的死
网络上一片哀悼声
帖子的尾巴长了又长
路过的人多敬献汉字的菊花
我也是其中的一朵
灯光如豆，希望能给逝去的诗魂
增加一丝温度
时近小雪，寒气愈发猖獗
路不只是路
离开了亲人、家乡和祖国
离开了钟爱一生的诗歌
回到一无所有
该如何挺立炊烟的骨头
送他一程是一程
让他再做最后的盛开
然后光荣地枯萎
被风吹散，散到无边无际
空白
弹指一挥间
你的名字依然令我恐惧
它孤独地盛开在
一片空白之地
像一口枯井。天宽地阔
没有一座属于你的岛屿
没有花，没有草
甚至没有一滴露水
还记得文字背后的青涩面孔
却看不到面孔背后的文字
越来越清晰的是
一枚绿叶被春风吹断
作者简介：王亮庭，80后，江苏兴化人，在《绿风诗刊》《中国诗歌》等发表过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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